前秦降服陇西鲜卑后不久,太尉吕婆楼卧病归家,丞相王猛也因抱恙告假,从五公之乱时起,二人忙于任事,一直没好好歇息过。
如今稍微安闲了个把月,紧绷的精神状态松懈下来,之前积累下的毛病都跟着发作。
人一病就容易变得脆弱,不管内心有多强大,情绪上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,禁不住的多思多虑。
坐在庭中树下,晒晒太阳看看书,这种闲适和惬意王猛已经许多年未曾体味过了,他突然惊觉自己可能看不到天下重归一统的那天,可在秦国有谁能做他的后继者?谁还能像他一样规劝苻坚?吕婆楼、梁平老都年已迟暮,苻融足够优秀,但宗室的身份限制了他,他或许会不赞同兄长苻坚的想法,却不会抗拒来自天王苻坚的命令。
王猛不是可循,但王皮却从不受这些规则约束,家中考校时一些想法连王猛都觉得心狠手辣,大有毒士风范,却又不善谋身,或者说是不留余地,压根不考虑身家性命。
“你不是秦王的元从之臣,将来入仕受我余荫,在主上面前天然就矮一头,若心意相悖,你该怎么去规劝其回心转意?那时你就算搭上性命,恐怕也无济于事。”
王猛与吕婆楼在室中长谈,王皮以解手为借口摆脱了与另有所思的吕德世客套,来到吕氏庭院中漫步,不由回想起父亲的提问。
正值盛年的苻坚在北方一家独大,已初具霸主之相,灭仇池、降服陇西鲜卑、稳住吐谷浑和前凉,前秦从长安和武都分东、西两路压迫汉中,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,便能发兵梁、益夺取蜀中精华之地。
王皮扪心自问,老爹说的确实在理,他将面对的是一个功业已成的君主,想要让其如初遇出山辅主的老爹般言听计从,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。
人的欲望都是得陇望蜀般不断滋生,照着眼下的形势,要不了十年,前秦便会彻底平定北方。
那时,以苻坚的性子,必然会将目光瞄向江南,冀图在有生之年灭东晋混一天下,成就不世之功。
这样的诱惑没几个人能按捺的住,可成败却着实难料,王皮行事无忌,为的是证明笼罩在父亲盛名之下的自己,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,碰上走向不受控制的事,他也会因无能为力觉得难受。
“王家二叔,你家驾车的马好高啊,就是长的有点怪。”
吕隆第一次见到骡子,瞅着王皮有空,发动了孩童特有的为什么攻势。
骡子由驴、马杂交所生,繁殖力极差,生命力、抗病力强,性情温顺易驾驭,肢蹄强健耐粗饲,体型高大耐力持久,可使役二十至三十年,是极好的役用牲畜,秦汉之前仅被当做稀罕物供权贵豢养赏玩,魏晋时仍未形成规模。
氐、羌、鲜卑、匈奴等族群惯有蓄养牲畜的习俗,王猛早年混迹于市井,中年之后才功成名就,早就认识到骡子在军用和民用上的价值,身为宰辅用骡车出行也是为了在秦国推广这种优质役畜,但效果却不见多少。
“嚯,那叫骡,是驴、马所生,载货耕田都好使着呢。”
给王皮引路听差的年轻僮仆笑着纠正吕隆。
“王二叔,你是不是也有心事啊?”
吕隆注意到了王皮的走神,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作迷茫。
“噢?你个小童,又知道什么叫心事?”
被勾起了好奇的王皮,从思忖中回到现实。
“阿母说每个人都有心事,发呆就是在想心事啊。”
吕隆翘着鼻尖,一副我都懂的样子。
王皮明年就二十岁了,加冠意味着真正成年,也是定立志向的时刻,父亲的问题却让他一时陷入困惑。
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,本无拘束的王皮被王猛一言拉入框架而不自知,反苦苦思索着解决之道,直到被吕隆的无心之语点破。
“那阿颔也有心事啰,不如说给我听听。”
王皮暂时搁置烦恼,生出了逗弄之心。
“嘿嘿,我才不告诉你。”
吕隆心底浮现出那个美丽的身影,在害羞的促使下故作顽皮。
正是吕隆这无意的调皮举动,将王皮从王猛用言语所设的陷阱中拉出,王皮忽然察觉,父亲所问别说难到了他,恐怕连父亲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。
面对越来越强势的苻坚,臣僚规劝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弱,反而是赞同一声强过一声,再怎么谏言,也要君王采纳才是,要是打定主意不听,说的再多也是无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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