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，马市上的灰尘被往来的脚步扬起，裹着汗臭和草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。
刘老鬼叉着腰站在枣红马跟前，鸭舌帽歪得快滑到鼻尖，活像只炸毛的公鸡：“十两银子？你这缰绳怕是拿秀兰的红绸兜裙编的吧！
当我是村口傻饭桶好糊弄？”
唾沫星子飞溅，惊得马贩子后退半步。
美丽雅阁折扇轻点刘老鬼后背，笑盈盈地指着马腿：“老哥，这战马虽威风，可左前蹄的旧伤怕是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难好。
五两银子，再搭副马掌，交个朋友？”
马贩子急得直挠乱蓬蓬的头，麻绳般的丝里还沾着干草：“得得得！
算我栽在你们手里！
这价钱连马尿都买不到这么多！”
当枣红马被套上雕花车厢时，刘老鬼又凑上去猛拍木板，“咚咚”
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：“这木头薄得能透光，莫不是拿王寡妇家的棺材板改的？”
雅阁笑得银冠上的流苏乱颤，伸手揉了揉酸的肚子：“再挑剔下去，马都要嫌你事儿多了。”
转过布满青苔的街角，“牙行”
歪斜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，木栅栏里挤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人。
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，雅阁皱着鼻子刚踏进去，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吆喝：“哟！
两位公子好眼力！
要买伶俐丫鬟还是壮实小厮？我这儿的货色，比王寡妇家的酸菜还地道！”
身形臃肿的牙婆扭着水桶腰晃过来，金耳环晃得人眼晕。
雅阁抬眼，一眼瞥见角落蜷缩着的两个少女——姐姐小红虽丝凌乱，眉眼间却透着书卷气；妹妹小白躲在身后，脖颈上半枚玉坠随着颤抖轻轻晃动。
“这二位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丫头。”
雅阁挑眉。
“公子好眼力！”
牙婆一拍大腿，肥肉跟着抖了三抖，“尚书府倒了霉，这姊妹俩原是贴身丫鬟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！
旁人出价二十两，给您算十八两，再送两套新衣裳！”
“八两。”
雅阁折扇重重敲在掌心，惊得木梁上的老鼠“嗖”
地窜走，“你瞧瞧，她俩手上冻疮烂得见骨，再拖两日怕只能卖给乱葬岗的野狗了。”
牙婆顿时捂住胸口，夸张地惨叫：“哎哟！
您这砍价比村口杀猪匠的刀还狠！
十两，不能再少！”
刘老鬼不耐烦地插嘴：“八两五！
不卖我们转头就走，这镇上的牙行比王寡妇家的皱纹还多！”
牙婆眼珠子转得飞快，突然一把抓住契约：“罢了罢了！
就当积德行善！”
签卖身契时，小红突然抬起头，眼中含泪：“公子若不嫌我们累赘，往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！”
小白怯生生地补充：“我、我还会辨认草药，能帮公子配药”
雅阁心中一软，解下披风披在两人身上：“放心，往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们。”
回程的马车装满了大铁锅、粗布和半扇猪肉，车厢被压得吱呀作响。
刘老鬼啃着糖糕嘟囔：“早知道买两匹马拉车，这轱辘都快陷进地里了！
要是药丸卖不出去，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！”
雅阁敲了敲他的脑袋：“放心，我的药丸，保准比王寡妇家的酸菜还抢手！”
当枣红马嘶鸣着踏进荒鬼村，村民们举着锄头围上来，活像见了天兵天将。
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摸了摸车厢：“乖乖！
这比我那死去男人的棺材还气派！”
雅阁笑着掏出桂花糕，转头对村长道：“河边那两亩荒地，我想买下来盖药坊。”
村长的旱烟袋“啪嗒”
掉在地上：“那地全是石头，种啥都不长！”
雅阁展开画满古怪符号的图纸：“挖开石头就是黏土，正好烧砖。
河边取水方便，熬药再合适不过。”
村长连连点头：“行是行，不过买地和人口都得去县里备案，手续麻烦得很。”
几日后，县城县衙里，师爷戴着老花镜翻看着地契和卖身契，眉头皱成了核桃：“按规矩，这手续必须齐全”
雅阁不动声色地递上一锭银子：“小的初来乍到，还望师爷多多关照。”
师爷眼睛瞬间亮得像狼见了肉，一把将银子塞进袖子：“好说！
运气不错，镇上押司就能办，过几日来拿证明！”
从县衙出来，刘老鬼长舒一口气：“可算办妥了！”
雅阁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，银冠在阳光下闪着光：“等药坊盖好，咱们就把生意做到县城里，到时候”
他话没说完，刘老鬼已经勾住他肩膀：“到时候我要顿顿吃红烧肉，一顿八碗！”
两人的笑声混着马蹄声，远远地传了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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