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冲塌西头三道护坡那夜，江枫在烂泥里刨出半截搪瓷缸。
缸身"
劳动光荣"
的红漆斑驳不堪，底部焊着串钢印数字：。
姚玉玲的红头绳缠在歪斜的信号机柱上，借手电筒光辨认出缸沿豁口："
郑师父的茶缸，豁口是他去年和材料科干架砸的。
"
老郑躺在卫生所病床上说胡话，输液管随他抽搐的手腕摇晃："
闸瓦o号闸瓦要换"
江枫攥紧茶缸，豁口边缘残留的茶垢里，嵌着星点暗红色碎屑。
（茶缸里的血锈）
材料科档案室霉味刺鼻。
江枫翻出年的领料单存根，o号闸瓦的申领人签字龙飞凤舞：江铁林。
姚玉玲的指尖在玻璃板上来回摩挲，突然沾着唾沫擦亮某处："
看这里！
"
褪色的复写纸印痕显示，当年实际领用数量比申报少了十二片。
"
有人吃了空饷！
"
姚玉玲的红头绳扫过江枫手背，"
少掉的闸瓦要是装车，当年不知要出多少事故。
"
窗外闪过仓库管理员老周的影子，他手里拎着的油布包滴着暗红液体。
（夜盗仓库）
子夜撬开仓库锈锁时，江枫的扳手卡在门栓里。
姚玉玲突然拽他蹲下——老周正把成捆闸瓦推进焚化炉，火光映出他脖颈的刺青：青天白日徽。
江枫摸到炉边未烧尽的闸瓦残片，编号o的钢印旁，赫然刻着"
美援"
的英文字样。
"
台湾特务！
"
姚玉玲的检修锤脱手砸中老周后膝。
厮打中江枫扯开他衣领，刺青下藏着道弹片疤——和父亲照片里敌特头目的伤疤位置相同。
焚化炉突然爆燃，老周趁机挣脱，油布包遗落的文件显示：年冬至闸瓦采购单是他伪造的。
（父辈的债）
江枫在锅炉房后堵住老周。
"
你爹江铁林当年贪了十二片闸瓦！
"
老周啐出口血沫，掏出张泛黄的收据，"
他转手倒卖给黑市，害得三趟军列脱轨！
"
收据上的指纹经年累月已模糊，但"
江铁林"
三个字力透纸背。
姚玉玲突然亮出半块闸瓦："
这是去年大修时换下的o号，锻造纹路是o年代鞍钢的工艺！
"
她将闸瓦砸向焚化炉，金属碰撞声里迸出东北口音，"
台湾造不出这种钢！
"
（红头绳为证）
老郑挂着点滴闯进保卫科，棉裤管还在滴水。
"
年江铁林是替我顶的雷！
"
他摔出个铁盒，里面是半枚带弹孔的勋章，"
那年我偷卖闸瓦给老家盖房，江工替我扛下处分转去朝鲜"
铁盒底层压着张照片：江铁林在元山站前捧着茶缸，缸底钢印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辨：。
姚玉玲突然解开红头绳，绳结里掉出粒铜纽扣："
我爸临终前给的，说是当年江工从特务身上扯下的。
"
纽扣背面刻着的编码，与老周刺青旁的疤痕完全吻合。
（道钉作碑）
晨光染红调车场时，江枫将父亲茶缸埋在西头三道。
姚玉玲用红头绳系紧新换的o号闸瓦，道钉入土的闷响惊飞一群麻雀。
老郑往道砟缝倒了半瓶二锅头："
老江，当年那十二片闸瓦，我替你补上了。
"
火车汽笛刺破晨雾，江枫在值班簿签下"
江铁林之子"
。
姚玉玲的红头绳被风卷上信号机臂板，像面永不降落的红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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