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着雪粒子抽打窗棂,奉天城防司令部里炭火盆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于学忠眉间的寒意。
地图上,代表郭松龄残部的红色箭头正沿着辽河冰面狼奔豕突,直指新民屯方向。
"
报!
"
传令兵撞开木门,霜雪簌簌而落,"
郭逆卫队挟持少帅夫人车驾,已退入新民屯!
"
张学良手中茶杯"
哐当"
坠地,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洇开深色印记:"
凤至?!
"
他猛地抓住于学忠手臂,指甲深陷呢绒军装,"
孝侯!
我妻若有三长两短"
话音未落,门外马蹄声碎,吴俊升裹着满身寒气闯入:"
坏菜了!
郭鬼子把于夫人堵在屯里当人肉盾牌!
"
于学忠钢刀般的目光劈开地图:"
屯内布防?"
"
十字街中心王家大院,四挺马克沁封死街口。
"
吴俊升的胖脸沁出油汗,"
更邪乎的是"
他压低嗓门,"
关东军的侦察机在屯子上空兜了三圈!
"
炭火盆爆出"
噼啪"
脆响,火星溅上于学忠的军靴。
他抓起马鞭凌空一抽:"
卫队营集合!
要快马,双枪,带足手榴弹!
"
转身向张学良抱拳,"
少帅坐镇,学忠拼死接回夫人!
"
十二匹东洋战马喷着白雾冲出奉天城,马蹄铁在冻土上凿出火星。
于学忠伏在鞍上,黑色大氅被朔风鼓荡如鹰翼。
身后十一骑是他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的悍卒:卫士长王勇斜挎大刀,枪匠出身的赵老蔫背着改装掷弹筒,连马弁小栓子腰里都别着六颗晋造手雷。
"
师座!
"
王勇突然勒马。
雪幕中隐约现出两具倒毙的辕马,车辕上"
张"
字徽记血迹斑斑。
于学忠滚鞍下马,指尖抹过车板弹孔:"
捷克式,七九尖弹——是郭卫队的家伙!
"
他忽地俯身,从雪窝里拾起半块翡翠佩,"
少帅夫人的贴身物件"
三百米外屯墙黑影幢幢,枪声忽东忽西。
赵老蔫卸下掷弹筒:"
吴师长的人马在南北佯攻。
"
话音未落,西墙豁口处火光迸射,重机枪火镰般扫倒三名冲锋的奉军。
"
王勇!
"
于学忠话音未落,那铁塔般的汉子已豹跃而出。
但见刀光如匹练翻飞,两个机枪手头颅滚落雪地。
豁口内叛军大哗,三支步枪刚探出墙洞,赵老蔫的掷弹筒"
咚"
地闷响,砖石混合人体残肢冲天炸起。
"
进!
"
于学忠率先撞入硝烟。
屯内巷道已成炼狱,燃烧的茅草棚引燃粮垛,焦糊的苞米粒在火中噼啪爆响。
王勇双枪点倒房顶射手,突然拽着于学忠扑进碾盘后——"
咻咻"
两子弹凿穿他们方才立足的土墙。
"
西北角炮楼!
"
小栓子惊呼。
三层砖楼上,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反光如毒蛇之眼。
弹雨泼溅在青石板上,于学忠的卫队被压制在十字街口。
王家大院的青砖高墙后,重机枪每隔十秒便扫出扇形火网,将街道封成死亡走廊。
更致命的是西北炮楼,冷枪已放倒三个试图冲锋的卫士。
"
师座!
"
王勇撕开衣襟包扎臂上枪伤,"
我带兄弟硬冲"
"
送死么?"
于学忠抓过赵老蔫的掷弹筒,"
看见粮行幌子没?"
他指向斜对角布庄二楼,"
老蔫打幌绳,小栓子送炸药!
"
布庄檐下的高粱穗幌子应声而落。
趁着叛军视线被引,小栓子狸猫般蹿过街面,炸药包稳稳卡进墙基裂缝。
巨响声中,硝烟吞没半条街巷。
"
上!
"
于学忠率众冲入烟障,却迎头撞上铁闸——叛军用铁轨焊死了王家院门!
院内突然响起女人厉喝:"
郭茂宸!
你枉读圣贤书!
"
重机枪声骤停。
于学忠心头剧震:是于凤至的声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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