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时包扎所里，军医陈思齐剪开张学良染血的裤腿。
弹片深嵌大腿，血肉模糊。
“必须手术！”
陈思齐急道，“但这里”
“去河岸冰面！
那边安全！”
于学忠命令。
担架队抬着张学良在弹雨中穿梭，终于撤到巨流河冰面。
陈思齐跪在冰上打开医疗箱，寒风卷着雪片落进器械盘。
“没麻药了！”
助手惊呼。
陈思齐看向于学忠，后者死死按住挣扎的张学良：“少帅忍忍！
学忠得罪了！”
他解下皮带塞进张学良口中。
手术刀划开皮肉，张学良痛得弓起身，于学忠铁钳般压住他。
冰层突传碎裂声！
“小心！”
于学忠暴喝。
担架下的冰面裂开，张学良半个身子滑入冰窟！
于学忠纵身扑上抓住少帅手臂，自己腰间以下浸入刺骨河水。
卫士长王勇带人扑来拖拽，冰面大面积崩塌！
“绳子！”
王勇嘶喊。
几条皮带匆匆系成长索抛来。
于学忠将绳索捆在昏迷的张学良腋下：“先拉少帅！”
众人奋力拖拽时，一块浮冰猛撞于学忠后背，他闷哼一声，鲜血从嘴角渗出。
奉军指挥部一片死寂。
张作相手握电文，指节白：“学忠和汉卿都掉冰河里了？”
“轰！”
帐篷突然被撞开。
王勇背着昏迷的张学良，李振唐架着浑身结冰的于学忠冲进来。
两人像刚从冰窖刨出，军装冻成硬壳。
“军医！”
张作相急吼。
陈思齐扑上来剪开于学忠衣服，倒抽冷气：后背大片紫黑淤伤，腰间弹孔被冰水泡得白。
“肋骨骨裂，肾脏挫伤，弹头还在里面！”
他急施急救。
张学良在担架上苏醒，挣扎爬起：“孝侯”
于学忠被剧痛激醒，牙关打颤：“少帅安好？”
见张学良点头，他才颓然闭眼。
陈思齐用镊子钳出弹头，当啷扔进托盘。
“报！”
通讯兵闯入，“郭军突破中路，距此不足五里！”
所有目光投向担架。
于学忠撑起身，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：“扶我去炮兵阵地。”
左翼高地，二十八门重炮重新昂。
于学忠裹着毛毯坐在炮位，脸色惨白如雪，手中观测镜却稳如磐石。
“标尺减二，方向向左零五零！”
他每声命令都引剧烈咳嗽。
李振唐含泪传令：“旅座您歇歇”
“闭嘴！”
于学忠嘶喝，“装填高爆弹！
目标——郭茂宸指挥部！”
他眼中燃着疯狂火焰，“三射！
打光所有炮弹！”
炮群怒吼，地动山摇。
观测镜里，叛军指挥所所在的小庙被火海吞噬。
郭军攻势瞬间混乱。
韩麟春的佯攻部队趁机强渡巨流河，奉军总攻开始了！
风雪渐息，残阳如血泼在战场。
于学忠力竭倒下前，最后看到的是郭军溃退的洪流，和巨流河上终于飘起的奉军战旗。
“赢了”
他喃喃道，血迹在嘴角凝结成冰。
战火暂熄的巨流河畔，硝烟混合血腥味刺入鼻腔。
于学忠躺在担架上，看士兵们用刺刀挑起白布盖住阵亡者遗容。
张学良跛着腿走来，将缴获的郭军将官呢大衣盖在他身上：“孝侯，这仗功在你。”
“少帅无恙便好。”
于学忠望向对岸溃逃的烟尘，“郭茂宸虽败，必退往营口与日军汇合”
他剧烈咳嗽起来，鲜血染红大衣翻领。
张学良猛地攥拳：“关东军！
又是他们背后捣鬼！”
他眼中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，“此仇不报，我张学良誓不为人！”
残阳沉入地平线，寒风卷起未熄的余烬，像无数暗红的眼睛在暮色中浮动。
于学忠艰难转头，望向更北的方向——那里有哈尔滨的教堂尖顶，有中俄边境的了望塔，有密林深处蠢蠢欲动的异国驻军。
巨流河的血只算开场，真正的风暴正在冰封的黑土地下奔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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