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历元年九月秋，南京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。
关火华站在文华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，望着被鲜血浸染的丹陛，面色冷峻如铁。
三日前，黄道周在此被当众斩，那颗白苍苍的头颅滚落时，朝堂上大半官员面如土色。
"
大人，暗影卫已按名单缉拿完毕。
"
宸无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，黑色皮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
关火华没有回头，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那份厚厚的奏折。
那是暗影卫潜伏多年收集的罪证，从内阁辅到六部小吏，南明朝廷十之七八的官员都在这份名单上。
"
多少家？一百二十七家已抄没，流放者三千余人，夷三族者四十六户。
"
宸无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"
余下的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，或是暂时动不得的皇亲。
"
一阵风吹过，带来远处刑场上的血腥气。
关火华终于转过身，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："
传令下去，明日午时，我要在奉天殿宣布新政。
"
方以智接到诏令时，正在鸡鸣寺的藏经阁整理西洋历法。
当他匆匆赶到皇宫，现昔日拥挤的朝堂竟显得空荡——两侧站立的官员不足原来的三成，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。
"
自即日起，废科举，兴新学。
"
关火华的声音在殿内回荡，"
各州县设官办学堂，教授算学、格物、农工之技，不再以儒学取士。
"
朝堂上一片哗然。
一位白老臣颤巍巍出列："
关大人，科举乃祖宗成法，岂可轻废？若如此，天下读书人正是这些读书人误国误民！
"
关火华厉声打断，"
建虏已据半壁江山，尔等还在之乎者也！
从今往后，官员选拔唯才是举，不论出身，谁再拿儒学说事，夷三族。
要想国家强盛，就要兴教育，广开民智，而不是推行愚民政策。
"
他展开一卷黄绫，继续宣读："
其二，官民平等。
士绅不再免赋税，所有田亩按实丈量，依法纳税。
其三，改革官制，六部裁撤冗余，地方官员三年一考，劣者黜退。
"
方以智站在角落，看着那些幸存官员惨白的脸色，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废除科举等于断了读书人的晋身之阶，而官民平等、依法纳税更是直接触动了官绅集团的根本利益。
果然，诏书颁布不到半月，各地奏折如雪片般飞来。
苏州知府刘明远的折子最为激烈："
新法一行，士心涣散，恐生民变"
关火华冷笑一声，将奏折掷于案上："
方以智，你即日启程赴苏州，我倒要看看，这民变从何而来！
"
苏州拙政园内，烛火通明。
刘明远放下茶盏，环视在座的十几位缙绅："
诸位都听到了，关火华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！
官民平等？笑话！
"
盐商周百万拍案而起，"
我家五代积累的产业，凭什么与那些泥腿子平起平坐？"
丝绸行会会长钱不韦捻着胡须："
更可怕的是依法纳税。
真要按实丈量，在座各位谁没隐匿个几千亩田地？这一补税，怕是要倾家荡产。
听说那方以智明日就到。
"
刘明远压低声音，"
此人精通西学，是关火华的左膀右臂。
若让他查出我们那就让他查不出。
"
阴影中走出一个精瘦男子，正是太湖帮帮主沙通天，"
太湖里每天淹死几个人，再正常不过。
"
众人交换着眼色。
最后刘明远轻咳一声："
此事与官府无关。
不过若真有刁民闹事，本府自会秉公处理。
"
方以智的官船在胥门码头靠岸时，迎接的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衙役。
他皱了皱眉，这与他预想的公然对抗不同——苏州官员选择了更隐蔽的软抵抗。
"
方大人，知府大人染恙在身，特命下官接待。
"
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谄笑着上前，"
驿站已备好上房不必。
"
方以智打断他，"
本官住官办学堂。
"
师爷脸色一变："
这学堂尚未建成"
方以智冷笑一声，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："
洪武年间苏州府志记载，城东原有卫学旧址。
三日前我已命人先行修缮，现在应该能住人了。
"
当夜，方以智在油灯下翻阅苏州鱼鳞图册，现大量涂改痕迹。
突然，窗外传来一声轻响。
他迅吹灭蜡烛，抽出随身短铳。
"
方兄，是我。
"
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门开处，闪入一个黑衣人，竟是暗影卫百户赵无尘。
"
莫大人派我暗中保护。
"
赵无尘递上一份密函，"
太湖帮已收钱买命，明日您去丈量周家田地时"
方以智看完密函，脸色凝重。
他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拙政园，喃喃自语："
看来这苏州城，比南京的刑场更危险啊。
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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