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墨那声短促如鹧鸪叫的口哨，像根针扎进沈墨耳朵里。
他一个激灵，瞬间从对那怪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。
暴露了！
几乎在口哨响起的同一刻，沙洲上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便由远及近，灯笼的光晕乱晃，迅朝着棚屋这边围拢过来。
“在那边！”
“别让他们跑了！”
沈墨不敢再有丝毫耽搁，闪身冲出小隔间，对守在门口的赵虎低喝：“走！”
赵虎二话不说，一把拉过还有些懵的观墨，三人如同被惊起的野鸭，一头扎进棚屋后方更深的阴影里，朝着来时的芦苇丛方向狂奔。
身后，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，灯笼的光已经能晃到他们的后背。
“分开走！
芦苇集合！”
沈墨当机立断，这种情况下聚在一起目标太大。
赵虎一点头，拉着观墨就往左侧一拐，钻入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。
沈墨自己则向右前方那片最茂密的芦苇荡冲去。
冰凉的河水再次浸透裤腿，沈墨顾不得许多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芦苇根茎间艰难穿行，芦苇叶子刮在脸上生疼。
身后，追兵显然也分成了两股，一股追着赵虎他们去了，另一股则紧紧咬在他后面。
“看到他了！
在芦苇里！”
“放箭！
快放箭！”
几声弓弦震响，几支箭矢“嗖嗖”
地钉入他身旁的水中或芦苇杆上，吓得他缩了缩脖子，脚下更快了几分。
必须尽快下水！
只有到了深水区，借着夜色和芦苇的掩护，才有一线生机。
他拼命向前冲，眼看就要冲出这片芦苇，踏入相对开阔的浅水区。
就在这时，斜刺里突然钻出两个手持鱼叉的汉子，显然是绕过来包抄的！
两人一左一右，狞笑着堵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小毛贼，往哪儿跑！”
前有堵截，后有追兵！
沈墨心头一沉，握紧了手中的青剑。
看来，免不了一场硬仗了！
他正要拔剑，异变再生！
“噗通！
噗通！”
两声沉重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！
那两个持鱼叉的汉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了脚踝，连哼都没哼出一声，直接就栽进了水里，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，只有水面上冒出几个咕嘟咕嘟的气泡。
沈墨愣住了。
追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，脚步不由得一顿。
借着这个机会，沈墨也顾不上多想，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河水里，奋力向记忆中小船停泊的方向潜游过去。
水下一片漆黑，他只能凭着感觉和微弱的水流方向拼命划水。
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时，他才猛地冒出头，贪婪地吸了一口气。
回头望去，沙洲方向灯火晃动，人声嘈杂，追兵似乎被刚才那诡异的落水事件唬住了，没敢立刻下水追击。
他不敢停留，继续向着芦苇丛深处游去。
游了不知多久，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，终于听到了赵虎压低的、带着焦急的呼唤：“公子！
这边！”
他循声望去，只见赵虎和观墨正藏在一簇特别浓密的芦苇后面，旁边正是他们来时的那条小渔船。
“快上船！”
赵虎伸手将他拉了上来。
三人瘫在湿漉漉的船板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心有余悸。
“刚……刚才怎么回事？”
观墨抹了把脸上的水，惊魂未定地问，“那俩拿鱼叉的，怎么自己掉水里了？”
赵虎也一脸困惑地摇头：“没看清，就感觉水里好像有东西……莫非是水鬼？”
沈墨皱着眉，回想起那两人落水前，脚下似乎确实有极快的黑影一闪而过。
不是水鬼，那是什么？难道……又是那个神秘人？
他甩了甩头，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。
“快走！
离开这儿！”
赵虎连忙抓起橹，也顾不上隐蔽了，拼命摇动，小船如同离弦之箭，顺流而下，迅远离了那片杀机四伏的三角沙洲。
直到将沙洲远远甩在身后，确认没有船只追来，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“娘的，这隆昌号真是龙潭虎穴，一个破沙洲都守得跟铁桶似的。”
赵虎啐了一口唾沫，心有余悸。
“公子，您在里面看到啥了？”
观墨好奇地问。
沈墨脸色凝重，将现那种怪异盐巴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“毒盐？！”
赵虎和观墨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们原以为隆昌号只是走私牟利，没想到竟然敢贩卖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！
“这事儿，必须捅出去！”
赵虎怒道。
沈墨点了点头，但眉头依然紧锁。
捅出去？跟谁捅？这三江口，官匪勾结，隆昌号一手遮天，他们几个外来户，拿什么去捅？搞不好证据没送出去，自己先成了河里的浮尸。
而且，那个屡次出现又神秘莫测的“青鸢”
残余势力，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？他们似乎也在针对隆昌号，却又拒绝与自己接触。
线索越来越多，局面却愈扑朔迷离。
小船在夜色中安静地行驶，河风带着凉意。
沈墨望着黑沉沉的河面，感觉自己仿佛也置身于一片巨大的、看不见的漩涡之中，四周是暗流涌动，方向难辨。
他摸了摸怀里，那枚冰冷的黑色飞镖还在。
也许，是时候换个思路了。
既然对方不肯露面，那自己就弄出点足够大的动静，逼他们出来！
一个大胆的计划，开始在他心中慢慢成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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