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微露，驱散了夜的寒意，却未能驱散墨渊心头的迷雾。
他盘坐在蒲团上，肩胛处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，传来药力渗透的微凉与愈合的麻痒。
然而，比伤口更让他无法平静的，是昨夜生的一切，以及苏瑶离去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。
“有为师在，无人可伤你。”
这句话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，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，激起了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。
他试图用前世的仇恨去镇压这涟漪，用理智去分析这必然是更高明的算计。
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的，却是她骤然出现时苍白的脸，是那强行压下伤势的闷哼，是撒药时指尖细微的颤抖，是那句看似淡漠却不容置疑的“歇息吧”
。
这些细节，与他记忆中那个冷酷、残暴、视他如蝼蚁的师尊形象，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割裂。
难道……真的不同了？
这个念头甫一冒出，就被他狠狠掐灭。
不，不可能。
前世剜心剔骨之痛，魂飞魄散之恨，岂是区区几次示好、一次相救便能抹杀？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开始以另一种角度审视昨夜之事。
刺客是谁派来的？目的为何？若真是师尊自导自演，那刺客的杀意和阴寒灵力作何解释？她强行出手牵动伤势的代价又是否值得？若刺客与她无关，她又为何能如此及时地出现？是巧合，还是……她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？
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，每一个都指向更深层的谜团。
他想起之前被她“指点”
过的“少府”
穴，灵力运转确实顺畅了许多。
想起藏书阁那张“意外”
掉落的、精准指向他修炼关窍的兽皮纸。
想起她一次次在林嫣然面前沉默的退让……
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，此刻在他心中串联起来，勾勒出一个与他固有认知截然不同的轮廓。
他那位师尊，似乎并非仅仅是在“改变”
，更像是在……“对抗”
着什么。
对抗那围绕在林嫣然身边的诡异“好运”
？对抗昨夜那突如其来的刺杀？
而她对抗的底气，或许，就来自于她展现出的、那些远寻常的“专业性”
——精准的修炼指点、精妙的丹道推演、以及对蚀阴散这等偏门毒素的迅应对。
力量。
唯有绝对的力量和远常人的见识，才能在这诡异的局面中破局。
这个认知，让墨渊心底那丝因“守护”
之言而产生的涟漪，悄然生了变化。
它不再仅仅是困惑与动摇，更掺杂进了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探究，甚至是一丝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认同。
他并非认同她这个人，而是认同这种于逆境中凭借自身能力寻求破局之道的行为方式。
这与他前世最终走上魔尊之路的核心理念，不谋而合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看着自己掌心那缕幽暗的、代表着不祥与力量的魔气。
仇恨，依旧是支撑他的基石。
但或许，他可以在复仇之外，寻求另一种可能——一种掌握自身命运，不再受任何人、任何规则摆布的可能。
而眼前这扑朔迷离的局面，以及那位行为愈古怪、却似乎掌握着某种“真实”
力量的师尊，或许就是他打破命运枷锁的第一个契机。
他眼底的冰冷依旧，却不再纯粹。
那冰层之下，开始有复杂的光芒流转，那是疑虑、是算计、是警惕，但也悄然混入了一丝极微弱的、名为“可能性”
的星火。
这星火能否燎原，尚未可知。
但墨渊知道，他不能再像前世那般，仅仅被动地承受一切，然后在绝望中堕入魔道。
这一世，他要主动去探寻，去掌控。
他望向云缈峰主殿的方向，目光深沉。
师尊，无论你意欲何为，无论这是否是另一场更为精致的骗局……
这一次，我会亲眼看清。
看清你的真心，或者……你的假意。
魔尊内心的第一次涟漪，并非软化，而是转向。
从纯粹的仇恨与防备，转向了更冷静、更主动的审视与……利用。
他收敛心神，不再纠结于情绪，而是开始专注于调动那丝魔气，配合肩胛处残留的冰蓝灵力与药力，加伤口的愈合。
力量，才是根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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