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一】风雪初见
那年隆冬，青霄宗山门外积雪三尺。
秦照野十六岁，因私自修改宗门剑谱，被罚跪在山门石阶上。
寒风如刀，他却挺直脊背，嘴角噙着冷笑，仿佛对师尊的责罚毫不在意。
直到一双素白锦靴停在他面前。
"
跪着做什么？"
少女嗓音清冷，像冰棱坠地。
秦照野抬头，看见叶寒衣执伞而立。
她眉目如画，却比风雪更寒，青霄宗席弟子的银纹剑袍纤尘不染，腰间悬着的冰魄剑尚未出鞘，就已刺得人眼疼。
"
叶师姐。
"
他故意拖长音调，笑得放肆，"
来监督我罚跪？"
叶寒衣没答话，只是将伞往他头顶偏了半分。
伞面微倾的刹那，秦照野看见她腕间露出一截红绳，系着枚小小的铜铃——那是山下孩童常戴的平安铃，与这位冰山般的席弟子格格不入。
"
你的剑谱改得不对。
"
她突然开口，"
第七式若再偏半寸，会伤经脉。
"
秦照野愣住。
叶寒衣已转身离去，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，还有一句飘在风里的话：
"
要错，也得错得讲究。
"
【二】铜铃旧梦
后来秦照野才知道，那枚铜铃是阿系给叶寒衣系的。
阿星是山下药铺的学徒，比叶寒衣还小两岁，生得瘦弱，笑起来却有对虎牙。
他常偷偷给叶寒衣塞蜜饯，在她练剑到脱力时递上一碗温热的药茶。
"
叶姐姐的剑太冷啦。
"
有次秦照野撞见阿星踮脚给叶寒衣系铃铛，少年眼睛亮晶晶的，"
这个能添点暖意。
"
叶寒衣没拒绝，只是耳尖微红。
秦照野抱剑倚在树下嗤笑："
席弟子戴这个，不怕人笑话？"
"
要你管！
"
阿星像只炸毛的猫。
叶寒衣却突然拔剑，冰魄剑尖直指秦照野咽喉："
打赢我，随你笑话。
"
那是他们第一次比剑。
秦照野故意使错三招，却逼得叶寒衣后退半步。
最终冰魄剑挑落他簪时，铜铃清脆一响，像某种隐秘的默契。
【三】错招藏情
阿星死在来年的杏花雨里。
他被卷入宗门纷争，替叶寒衣挡了一枚淬毒的暗器。
咽气前还攥着叶寒衣的袖角，说姐姐别哭，我阿娘讲啦，人死了会变成星星……
叶寒衣没哭。
她只是摘下铜铃放在阿星心口，然后提着冰魄剑屠尽了仇家满门。
秦照野找到她时，叶寒衣跪在血泊中，剑锋已崩出三道缺口。
"
这招雪拥蓝关，你使错了。
"
他忽然说。
叶寒衣猛地抬头，眼底猩红未褪。
秦照野夺过她的剑，将正确招式演练一遍，又故意在收势时偏开两寸："
但这样错着使，杀人更快。
"
雨打杏花，混着血滴在剑上。
叶寒衣终于哭出来，眼泪砸在铜铃上，叮咚一声。
【四】星尘为证
多年后北极殿决战前夜，秦照野的左袖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"
其实当年阿星的毒，我能解。
"
他突然说，"
若用星霜脉逆行之法……"
叶寒衣正在磨剑，闻言冰魄剑在磨石上刮出刺耳声响："
所以？"
"
所以你我争了半辈子对错。
"
秦照野大笑，"
原来最该救的人，早因我们的正确死了。
"
叶寒衣沉默良久，突然将冰魄剑抛给他："
明日决战，你若敢使对半招，我做鬼也不放过你。
"
秦照野接住剑，腕间不知何时系了枚褪色的铜铃。
决战那日，他们故意将毕生绝学使错七处，却创出惊动九州的"
星霜合招"
。
剑气冲霄时，有人看见两道纠缠的光影中，隐约有个虎牙少年笑着摆手。
【五】铃响千秋
又三百年，苏墨在万剑渊底挖出枚锈蚀的铜铃。
铃铛入手的刹那，星尘与冰晶自渊底升起，凝成两道虚影。
"
这招星河倒悬，当年叶寒衣总使错。
"
星尘里的秦照野挑眉。
"
胡说，是你自己不懂变通。
"
冰晶中的叶寒衣冷笑。
两人身影渐淡时，铜铃突然无风自响。
苏墨分明听见三个声音重叠着说：
"
继续错下去。
"
"
连我们的份一起。
"
（番外篇·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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