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子市场的铁皮顶棚在北风里哐当作响，陈阳用牙齿咬开热胶枪的密封盖，火星溅在冻僵的指尖上。
小雨趴在纸箱柜台上，用彩色绝缘胶带把碎掉的手机壳粘成蝴蝶形状，
玉坠被她系在腰间，随着身体晃动轻拍着大腿，像只想要展翅的雏鸟。
"
哟，修补匠开工啦？"
王虎的搪瓷缸磕在隔板上，浓茶味混着烟草味涌过来，
他袖口的青龙纹身沾着机油，"
昨天少了三个充电头，是不是你家小崽子拿的？
"
陈阳握着螺丝刀的手顿了顿，
看见妹妹的肩膀猛地绷紧，胶带在手机壳上扯出歪斜的纹路。
"
虎哥说笑了。
"
陈阳把修好的手机装进塑料袋，指尖划过机身刻痕，那是他昨夜在桥洞用钥匙刻的"
雨"
字，"
小雨连充电器插头都不认识。
"
小雨突然举起粘好的蝴蝶手机壳，往王虎面前晃了晃："
叔叔要蝴蝶吗？
会飞哦！
"
她松开手，壳子顺着气流滑向搪瓷缸，差点掉进浓茶里。
王虎的咒骂声惊飞了顶棚的鸽子，陈阳趁机把妹妹拉到身后，
螺丝刀的金属柄在掌心烙出红印。
直到看见王虎走向楼梯口，小雨才敢从他背后探出头，
从裤兜掏出半块硬馒头，掰成小块塞进哥哥嘴里："
趁热吃，桥头刘大爷给的。
"
午后突然停电，电子市场陷入昏暗。
陈阳借着天窗的光检修一台进水的智能机，听见隔壁摊位传来纸箱倒地的声响。
摸黑赶过去时，看见王虎的徒弟正往蛇皮袋里塞他的二手零件，
手电筒光束扫过对方腰间的钥匙串——和周德金链子上的雕花一模一样。
"
小崽子想打架？"
偷零件的汉子挥起钢管，陈阳本能地护住妹妹，后背撞在铁皮货架上，螺丝刀掉在地上出脆响。
小雨突然咬住对方的手腕，玉坠的红绳缠在对方手链上，
她含糊不清地喊："
哥快跑！
"
温热的血味涌进喉咙，却死活不松口。
混战在保安的哨声中结束，陈阳蹲在洗手间处理伤口，
看见镜子里自己的t恤被划破，露出胸口的玉佩。
小雨捧着捡回来的零件，指尖还沾着血迹，却笑着举起个完整的充电头："
哥你看，蝴蝶保护了零件呢！
"
她指的是粘在充电头上的彩色胶带，果然歪歪扭扭像只展翅的蝶。
夜里回到桥洞，陈阳用捡来的led灯条给摊位招牌做装饰，
小雨趴在他腿上写作业，铅笔头在广告纸上沙沙作响。
"
哥，逆袭怎么写？"
她突然抬头，
玉坠滑到作业本上，在灯光下映出小小的光斑，"
今天作文写《我的梦想》，
我写想当手机魔法师，把坏手机变成会飞的蝴蝶。
"
陈阳的笔尖在账本上晕开墨点，
看着妹妹画的魔法阵——中心是两个牵着手的小人，周围环绕着会光的手机。
他突然想起父亲教他认的第一个字是"
家"
，
现在妹妹正在用歪扭的笔画，在广告纸上重建他们的世界。
凌晨送外卖时，陈阳在小巷里捡到半本破旧的《安徒生童话》，书页间夹着张电子市场的监控截图。
借着手电筒的光，他看见截图里王虎正和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握手，
对方胸口的金链子在监控死角闪了闪——那是周德常戴的款式。
回到桥洞，小雨正把童话书垫在纸箱下挡风，自己缩在哥哥的旧外套里。
陈阳轻轻翻开她的作业本，看见最后一行写着："
如果蝴蝶飞不动了，星星会接住它。
"
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，凉润的触感混着妹妹体温的余温，
突然现玉坠内侧的刻字在led灯条下清晰可见，父亲的"
风雨如晦"
与妹妹的"
鸡鸣不已"
，
合起来正是《诗经》里的句子。
电子市场的早霜凝结在铁皮顶棚，陈阳把童话书里的蝴蝶贴纸贴在摊位角落，
小雨用绝缘胶带在地上贴出箭头，指向写着"
一元维修"
的纸板。
她不知道，王虎此刻正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拨号，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声："
周哥，那对玉佩还在那小子身上，
跟你描述的龙凤纹一模一样"
寒风穿过桥洞，吹得led灯条明灭不定，却吹不熄纸箱上的"
小雨通讯"
招牌。
陈阳看着妹妹追着被风吹跑的蝴蝶贴纸，玉坠在晨光里划出银白的弧线，
突然觉得掌心的螺丝刀不再是谋生工具，而是刺破黑暗的剑——只要妹妹的童话还在，
他就有勇气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，为她搭建一座会光的城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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