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谷的风卷着最后悟，一缕被炼化的煞气掠过郑秀指尖时，她忽然笑了。
不是大笑，是从心底漫上来的、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，像冰面裂开时透出的第一缕光。
她抬手按在谷壁的岩石上，掌心的浩然气漫出，那些附在石上的阴翳瞬间消散，露出岩石本身青灰色的纹路。
原来这就是破而后立。
她轻声说，声音还有点沙哑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。
体内的浩然气正在缓缓流转，阳刚的暖意里裹着一丝阴柔的韧，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，既有温度，又有筋骨。
之前被煞气撕裂的经脉早已修复，摸上去竟比从前更结实，像被反复捶打过的铁。
该回去了她转身往谷外走，脚步轻得像风，却每一步都踩得极稳。
路过那些埋骨的土坡时，能感觉到地下传来的微弱谢意，她炼化煞气时，也顺带净化了这片被阴翳缠了太久的地。
刚出荒谷，就见郑安蹲在路口的歪脖子树下，手里举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，见她出来，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嘴里的馒头没咽下去，含糊地喊了声，秀…就慌忙把馒头往兜里塞，腾出手来迎她。
他跑到郑秀面前，上下打量她，见她衣衫虽脏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这才松了口气，从兜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，一层层打开，是几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灵茶糕，还带着点余温。
二哥，郑秀心里一暖，刚要接，就被郑安按住手。
他指着她的脸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然后做了个，喝的动作，喉咙里，呜呜，地喊，像是在说先喝茶，润润。
原来他一早就在这儿等了，怕她出来渴着，特意从家里带了茶糕。
郑秀拿起一块茶糕，入口微苦，回味却甘，灵茶的清冽顺着喉咙往下滑，熨帖了五脏六腑。
甜的。
她对郑安笑，二哥做的？
郑安用力点头，咧开嘴，露出缺了颗牙的笑，像个得到糖的孩子。
两人往村里走，快到村口时，远远就看见郑胜善站在老槐树下，手里攥着根烟，却忘了点，脚边的地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烟蒂。
见他们过来，他把烟往地上一扔，用脚碾了碾，大步迎上来，声音有点紧，秀，你可回来了！
这一整天不见人影，我……
他话没说完，就被郑秀眼里的光惊住了。
那不是往日的清亮，是淬过火的沉静，像磨亮了的刀，看着温和，却藏着锋芒。
你……他张了张嘴，想问什么，又把话咽了回去，只说，回来就好，惠心把饭热了三回了。
晚饭时，合作社的灯亮得很暖。
惠心做了锅贴饼子，就着炖得烂烂的萝卜汤，香气漫了一屋。
郑胜善没咋说话，就一个劲给郑秀夹饼子，饼子上还特意抹了层灵茶酱。
哥，我没事。
郑秀把饼子往他碗里推了推，今天去了趟荒谷，练了个新法子，以后再遇着顾老那样的，咱不用怕了。
郑胜善手一顿，抬头看她，那法子……凶险不？
险。
郑秀没瞒他，但值她夹起一筷子萝卜，你看这萝卜，埋在土里得经住冻，开春才能长得好。
咱这人也一样，不经点事儿，哪能成器？
郑胜善没再问，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灵茶酱往她盘子里倒了倒，多吃点，补补。
夜里，郑秀坐在姐姐的床边，给她梳头。
姐姐的头比以前顺了些，不再像一团枯草。
梳着梳着，姐姐忽然轻轻动了动，手指碰了碰郑秀的手背。
郑秀心里一动，停下梳子，就听姐姐用极轻的声音说，疼……不怕……
是在说她吗？郑秀眼眶一热，握住姐姐的手，姐，不疼了，都过去了。
姐姐没再说话，却没抽回手，任由郑秀握着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像撒了层银粉。
郑秀知道，姐姐虽然没完全醒，却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变了，那是经过淬炼的坚定，能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夜深时，她站在院心，望着顾老藏身的方向。
那里的煞气还在，却像没了牙的狗，再也凶不起来。
她甚至能，看，到顾老正收拾东西，准备往县城逃，他能感觉到她的变化，知道再留下来，只会是死路一条。
想走？郑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，哪有那么容易。
她转身回屋，从床底下翻出个小陶罐，里面是她今天在荒谷里炼化煞气时，特意留的一点煞晶，那是煞气的精粹，被浩然气裹着，像块黑水晶。
这东西，留着给永昌公司的人，做个念想。
她把陶罐揣进怀里，目光落在墙上的郑家村地图上，手指在永昌公司的位置敲了敲。
游戏，该换个玩法了。
夜风穿过院子，吹得老枣树的枝桠沙沙响，像在为她助威。
郑秀握紧拳头，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刚柔并济的力量在奔腾。
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防御的郑秀了，从今往后，该轮到她主动出击，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，一个个揪出来。
守护，从来不只是站着等，更是迎着风，往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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