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明禧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走回了献安殿。
去得悄无声息，回得也无人察觉。
有的只是心头的震撼。
她有时候想不通，她那位被世人唾骂被后宫众位妃子记恨的母亲到底有什么魅力，能让书中誓死追随废后吴氏的宫正大人改变了想法。
上辈子的寥寥数面、众人言语中的转述和她自己所亲眼见证的几个瞬间，构建出了她眼中的婉贵妃，且这个形象在她心中贯彻了一辈子，也影响了这辈子的她。
褚明禧在这一刻意识到，她不了解自己的母亲。
……
今日，女官的任命下来了。
献安殿都添了几分喜气。
来宣告的小太监带着打赏的两颗碎银子，乐呵乐呵地走了。
长寿那嘴角扬的，比旁边的杨康祥还深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取了女官。
毕竟也是有官职的，任命书自然也有。
月盈带着浅浅笑意将任命书呈上，摊开。
“尚宫局司薄底下一介记事小女官……”
婉贵妃随意看了几眼，“尚可吧，也算得上九品。”
坐在她身侧，捧着书简的褚明禧疑惑。
听废后王氏的内部消息，康祥不是考中了七品吗？怎么还降级了？该不会被暗箱操作了吧。
婉贵妃涂着蔻丹的白皙手指取过那任命书，又看了一遍，“这考核官估约着是个眼拙的，再怎么说也得是七品以上……不过好歹也是献安殿出去的第一位女官，赏。”
知晓官阶变更的前因后果的杨康祥走出，站立在中间，不骄不躁。
“康祥谢过娘娘赏赐。”
“嗯。”
婉贵妃把任命书合上递给月盈，月盈接过，走到下方又郑重交回康祥手中。
眼中都是替她高兴。
“任命也下来了，待会收拾收拾，搬去女官住所。”
杨康祥手举任命书，跪下叩拜。
“嗻，娘娘。”
婉贵妃那双美目都添了不少细纹，她望着底下跪着的身影，六年，仿佛恍如昨日。
“从献安殿出去，要记得是谁给你的恩典。”
杨康祥再次弯腰叩拜：“是。”
“同样！
谁敢欺我献安殿的人，给本宫狠狠地教训回去！
记住，你身后还有本宫！”
“康祥谨遵娘娘之言。”
至此，再三叩拜已了。
杨康祥起身，将任命书紧紧握在手心，放置身前。
六年前，不起眼的小庶女、被针对的小婢女，此刻，正目光坚定，野心勃勃地踏出献安殿。
逆着光，走向她一代宫正大人的辉煌。
而她的身后，是坐在宫位上庄严冷漠的贵妃娘娘。
……
临近冬至，这京城的天是越来越冷了。
这献安殿中少一位得力助手，许多人都有些不习惯。
就连婉贵妃有时候想吩咐点事，也会下意识喊出康祥的名字。
其中最不习惯的最属与康祥同住的月盈。
月盈身为献安殿的一等宫女，不好去四处走动，倒是长寿去得找康祥找得勤快。
这天，褚明禧下学回来便瞧见婉贵妃把私房值钱的玩意儿搬出来挑挑拣拣。
今日是长寿去学宫接的她，月盈隔老远就瞧见了，开心地朝她唤了一声行礼。
“小殿下。”
寝殿里暖和，长寿替她脱下裘衣，六岁的褚明禧身穿鹅黄色的衣袍，眉眼像极了婉贵妃，已然初见往后的俊美容颜。
若说有一点不好的话，就是从未笑过。
“皇儿来了。”
婉贵妃牵过她的手，带她走到那几大箱子值钱的珍品，浅笑盈盈地说，“明儿冬至，是个好日子，皇儿给你汪舅舅挑个礼品。”
褚明禧望着这几大箱的金银饰，嘴角微微抽动。
怎么看都和那阴鸷狠毒的督公不搭。
“皇儿可是醋味了？这里头皇儿也可以选几个心仪的。”
许是见她半天没反应，婉贵妃又道。
褚明禧又扫了这几大箱金银饰，眼前一黑。
仿佛能看见未来被现女儿身，欺君罔上，全部被杀头的场面。
不过婉贵妃似乎很有兴致……褚明禧硬着头皮，给汪峙挑个艳红色的骚包剑穗，给自己挑个羊脂白玉腰佩。
婉贵妃挑了挑眉，可能是对自己孩子的审美的短暂怀疑。
不过还是吩咐把这礼给督公送去。
婉贵妃也大方，让在场的月盈和长寿也各挑一个喜欢的，还不忘让出外走动的长寿给康祥带去一份。
最后长寿带着给汪督公和杨女官的礼走出了献安殿，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。
褚明禧微微仰头，便瞧见女人愉悦的神情。
明明稀松平常的送礼，为何这般高兴？
是因为过节，气氛热闹而欢喜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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