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子是石家的独苗,外出后兰妹就成了石家的主劳力。
家公犁地耙田,拔秧、耘田、锄草和施肥几乎由兰妹包了。
实在忙不过来,兰小妹有时也过来帮忙,但每次只干半天。
当姐的知道,小妹是吃不了苦,也耐不了劳。
兰小妹、马马年、竹子、马巧玲曾一起参加高考。
只有马马年考进大学。
马巧玲虽落榜,但被学校录用为民办教师。
兰小妹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务农,要么外出打工。
务农她一点主意都没有。
父母喊东她向东,喊西她向西。
下地怕太阳晒黑皮肤,挑担怕影响苗条的身材。
兰小妹想外出打工。
她佩服姐夫竹子能在外面闯世界。
要是自己是个男仔多好!
她想。
农忙季节,因缺少帮手,兰妹有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每当筋疲力尽和夜深人静时,兰妹就想竹子。
要是竹子在家,就有一副肩膀靠一靠,寂寞时就有人说说话。
但兰妹想得最多的是竹子在外打工的情况,而情况只有从村人的嘴里略知一二。
你老公跟阿标到各乡屯收购农副产品呢……你老公在经济开发区扛水泥,卸火砖、钢材呢……你老公跟人家挖土方,勾灰浆,砌墙,贴地板砖呢……竹子真的在外拼命了!
他发誓要闯出名堂。
名堂是什么,是本事?是钱?为了钱,竹子不顾家了,连句话,连封信也没让人给兰妹带回。
竹子,你的心就像你的姓,是一块没有感情的臭石头。
兰妹在心里骂一次,苦涩的眼泪就流淌一次。
一年后,兰妹有身孕了。
前三个月,闻到饭菜味道就想吐,不想吃东西,周身无力。
要是老公在身边多好!
兰妹不止一次在想。
好在家婆疼儿媳,几次炖鸡汤、鱼汤给兰妹补身子。
几个月后,原本苗条的兰妹人样全变,挺着个大肚子就像抱着一个大西瓜。
家婆不再让她下地干活了。
尽管如此,每日当家里的猪鸡鸭饿得“嗷嗷”
叫,“啯啯”
吵,“嘎嘎”
嚷的时候,兰妹还得动手喂它们。
十月怀胎,一朝分娩。
一个凉爽的秋天,兰妹在乡卫生院为石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。
竹子听到消息赶回村时,岳母和母亲已将兰妹母子接回家中。
竹子给兰妹带回一叠钱,带回补品、水果和能够暖手暖脚的“红太阳”
。
拥着给儿子喂奶脸色有点苍白的老婆,竹子满脸堆笑,说为了这个家,他在外打工再苦再累也值。
兰妹望望怀里叭叭吮奶的儿子,又望望脸盘有点消瘦的老公,笑了。
这一笑忘掉了前些日子对竹子的怨恨,忘掉了生儿子时的疼痛……在家呆三天后,竹子说工地忙他要进城了。
兰妹心里虽不快,但她没有阻拦,她知道,坐月子要钱,竹子急着外出打工也是为了她和小宝。
“走吧,但要常回家看看你的小宝。”
小宝是竹子给儿子起的小名。
竹子离家不久,何田香抱着咿呀学语的两岁儿子丁丁和马巧玲来到石家。
马巧玲一手拎着一只鸡,一手提着装有鸡蛋、红糖的篮子。
好姐妹见面屋子热闹起来。
“丁丁哥来看小弟啰!”
何田香抱着儿子凑近兰妹怀里的小宝说:“噫,小弟弟正睡觉呢。”
“小宝蛮像他爸的。
哦,竹子呢,姐们来了还不露面?”
马巧玲问。
“回来了,又去打工了。”
“钱比老婆儿子重要?”
马巧玲生气了:“你和儿子正需要照顾,他不懂?等见到他,我帮姐出口气!”
“不用,我和小宝有家婆照顾呢。”
“兰妹姐,我没有你能干。
娃仔小,我不会让大头外出打工的。”
“要是竹子家境和大头一样,我也不会让他外出的。
坐月子的女人,谁不巴望男人早晚守在身边?”
……村里的年轻人陆续外出打工,何田香问大头:“让你窝在家里会不会有怨气?”
大头从老婆怀里抱过儿子:“丁丁,你阿爸会怨你阿妈吗?不会的。
外出打工吹糠见米钱来得快,可在家务农,阿爸同样能挣钱,丁丁你信不信?”
儿子不回答,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乱摸着大头的脸和嘴巴。
“你和儿子说一堆话,说你有本事,他不信,我信行了吧!”
去年,大头当起了“鸭司令”
,二百多只鸭子占去了大半个院子。
家人受不了“嘎嘎”
的吵闹,鸭屎味的刺鼻。
养鸭子虽能挣钱,但将原本整洁的院子搞得乌烟瘴气,大头只好收手。
近段时间,没有外出打工的村民大都往荒山野岭里跑,圈起荒地开起荒来。
大头没有去凑热闹,他看上的是蒜头岭和老鹰山之间的那片约二十亩荒地。
这里乱石成堆,满眼是荆棘、杂草。
大头用火烧、柴刀砍、锄头挖、钢钎撬,足足折腾了半个月才将荒地清理干净。
村里的荒地有的是,大头偏偏看上这一块老鼠、毒蛇出没的地方。
何田香笑大头:“你呀,真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!
苦是自找的。”
大头不糊涂。
这块荒地泥肥,又靠近村,方便管理。
过些日子,当村民想起这片荒地时,已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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