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掌柜刚在店门口送走了两位买书的秀才,见这边粗布衣袍男子有吩咐,便匆匆赶了过来,对沈澜主仆二人十分客气。
看着那男子和小厮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,半夏只觉好笑,悄声跟沈澜嘀咕:“奴婢还是,是“娐娐”
两个字,像是一个稚嫩女子的闺名。
掌柜看了眼这幅画,笑道:“这是前几年我们主子从西北收来了一幅画,也并非出自名家之手,只是这作画人的技法十分精湛,寥寥几笔便将人物画得如此传神。”
沈澜细细地打量这幅画,不禁叹道:“这必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,这笔法虽看似粗犷,实则粗中有细,将男子的容貌描画的惟妙惟肖,仿佛亲眼见到了面前的人一般,可见这男子是深入了女子的心。
是个痴情的人!”
掌柜不禁点头,“姑娘是识货的。
您若是喜欢,在下将此画赠与您赏玩。”
“这如何使得?”
沈澜确实想买下它,却并不想占店家便宜。
她不想让父亲的画像流落在外,况且这画像必有一段不平凡的来历。
画这幅画的人是谁?与她父亲是什么关系?在什么情况下画的这幅画?沈澜都想要弄明白。
掌柜让伙计将画取下,卷好拿去打包。
“您不必如此客气。
刚刚我家主人吩咐过了,您有什么需要,都记在小店账上。
再说,这幅画本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,只是画技难得,本也不值什么。
若能得娘子青眼,也是这幅画的造化了。”
沈澜见推却不下,便不再推辞,将书册和画拿好。
掌柜亲自将主仆四人送至书局门口,又作揖道:“鄙人姓崔,名叫崔子墨,日后府上有需要小店效劳的,请姑娘直接派家人过来吩咐一声便好。”
沈澜忙福身道谢:“崔掌柜客气了,我家小弟日后进学,少不得来您这里买书。”
言罢又与崔掌柜告辞一番才离去。
“姐姐,那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沈澈小小年纪老成地皱着眉,稳重得过头了。
沈澜也十分费解:“我不知道。
待见到父亲,你亲自问一问他吧。
今天我们难得出来一趟,好好逛逛吧。
我想吃红糖糯米糕,你们想要什么?”
沈澈也不再纠结这幅画,同他姐姐手拉手兴致盎然地逛起了集市。
沈澈在马车上就眼巴巴瞧过的冰糖葫芦、面人儿、糖画儿、杏仁酥、龙须酥、茯苓饼、蟹壳黄、澄沙团子,沈澜一样不落买了个遍。
又在糕饼铺子里买了沈鸿远爱吃的玫瑰酥饼和滴酥鲍螺,主仆几人这才又回到马车上,继续赶往遇仙观。
出了城北的玄武门,过永安渠,再往东北方向走一个时辰的路,便到了三世山。
三世山状若城郭,诸峰环峙,护卫都城,是神都一道天然的防卫屏障。
山上林木青翠,风景秀丽,山峰奇峻。
相传曾有天上的神女被此处景色吸引,流连不去,恰被一赶考的书生遇见。
书生为神女倾倒,与神女结下一段尘缘,二人相约情定三世。
三世后,神女返回仙界,那书生从此一心修仙问道,渴望早日飞升,与神女再续前缘。
本是一段有趣的神话传说,后来有人说那书生就是遇仙观的开山道长凌虚子。
相传那位凌虚子道长活了两百多岁。
算起来,三世山上的遇仙观已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。
凌虚子早已作古,也不知他后来有没有得道飞升,与他心爱的神女见到面。
如今的遇仙观,是卫国唯一一家享受皇家香火供奉的道观。
国师玉玄真人就在山中修炼,当今圣上便把遇仙观和遇仙观所在的这处山峰赐给了他。
这里离神都不远,又有国师的名号加持,所以香火鼎盛。
沈澜轻车简行,由几位护院护送,到达遇仙观时,已近晌午。
山门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,一旁的几根拴马桩也栓了五六匹骏马,其中有两匹黑马格外高大健壮,神骏非常。
沈澜见时辰不早,没再耽搁,领着沈澈进了山门,直奔后面一处小院。
又托付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去观里寻她父亲过来。
因沈鸿远在此处住着,广阳侯府每年都要往观里捐不少香火钱,所以观里单独在后山给沈鸿远拨了一处小院。
小院正房三间,东西厢房各三间,另有两间倒座房。
院中一棵近百年树龄的银杏树,树下安置了石桌石凳,旁边架着个泥炉用来煮茶。
此处俭朴幽静,十分适合修心养性。
沈澜的记忆中,每年深秋时节这个小院最美。
那时银杏树叶褪去绿色,满目金黄,遍地琳琅,秋色无边。
于树下烹一壶香茶,满山谷的秋景尽收眼底。
可惜这次来的时机不对。
此时还未出正月,树上还光秃秃的。
这山上有些许浓重的绿,大多数是四季常青的松柏。
白天院中无人,她父亲这个时候应该在前面大殿上接待香客写疏。
沈澜主仆将带来的衣物放到屋里收好,将集市买来的酥饼放在两个瓷碟中摆到石桌上。
麦冬又将院里的落叶扫了扫,烧了一壶水。
水刚沸腾起来,院外便传来明朗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是我的澜姐儿和澈哥儿来了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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