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痛苦,让他蜷缩起来,他再也说不下去,爆发出剧烈的咳嗽。
“子墨,在天灾面前,我们每个人都是渺小的,我们没有能力保全每一个人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水清桦一边流泪,一边宽慰他。
过了很久,季子墨情绪才平静下来。
水清桦帮助他沐浴过,换了衣服,蔡大夫来了,开了安神汤,季子墨终于睡着了。
蔡大夫悄悄对水清桦说:“他心神受到巨大刺激,应该很久没有睡过觉了,现在就是想办法让他多睡,睡醒了精神就会好很多。
家人要注意多开导。”
水清桦略带担忧地点点头。
一个养尊处优的文弱书生,生平,但对被放弃的人来说又何其残忍。
“我觉得,自己有罪,对那些被放弃的人有罪。”
他的眼中尽是迷茫痛苦。
水清桦没有安慰他,这时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。
“子墨,做这样的选择是很痛苦,但当时必须有人站出来,这也是一种担当。
既然已经做了决定,纠结过去于事无补,重要的是现在。
既然你觉得有愧,那就帮助活下来的人尽快走出来,重建家园。”
“我能做什么,我既无功名,又无钱财。”
他颓废地垂下头。
他只有唐灏借给他的三百两,给清桦抓药,加上这次往返潜州的盘缠,已经花费殆尽。
他苦笑,“活了这么多年,才知道自己百无一用。”
“功名,你可以去考。
钱财,你可以卖画筹钱。”
卖画?无论多艰难的时候,他都没想过卖画,那些画都是他的心血,他的宝贝,可以赠送知己,却未想过拿它们换钱。
“好,我愿意卖,筹得的款项全部捐给青鱼嘴。”
季子墨毫无犹豫,瞬间下了决心。
有了目标,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亮光,人也精神很多。
他强撑着下床,去找唐灏商量筹办拍卖会。
水清桦听季子墨描述的潜州景象,心里也异常悲伤,她希望自己也能做点什么。
季子墨卖画,那她就卖绣画。
时间紧迫,她一个人是绣不出的,还是得找伙伴们一起帮忙。
很快,董雅静、陈锦岚、水玉桦和蕙心又聚集在季家的绣坊里。
听了水清桦的转述,几个女孩无不泪眼婆娑。
除了蕙心受过些苦,其余三个姑娘虽然家境有高低,但都是父母的掌心宝,何曾经历过这样的苦难,见过这样的惨状。
没有什么雄心壮志、豪言壮语,只是想要做点什么,仅此而已。
她们在季子墨的书房里选了一幅一尺见方的画,题为《望》,这是季子墨外出采风时画的。
一个人站在一座桥上,眺望着远处的田野,那里有农人在辛勤劳作,秧苗已经长得老高了。
望,希望,守望,愿望。
五个女子守在绣房里,轮流上阵,绣累了就换下一个。
不眠不休,如是半月,绣画终于完成。
此时季子墨的拍卖会也已筹备停当,由唐灏和他的一帮朋友一力操办,地点就在镇江阁的三楼。
水清桦让季子墨把几个女子共同创作的绣画也放进拍卖名单。
季子墨看过后认真对水清桦说:“这是你们的心意,也是你们的杰作,可以和我的画一起拍卖,但不应该冠以季子墨的名义,你们给这幅绣图添个落款吧。”
水清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。
几个女子七嘴八舌,讨论了快一个时辰也定不下来落什么名字。
水清桦微笑着给了个建议:“我们聚集在季家这间院子学绣,也在这里完成了这幅绣画,不如就以这个院子来命名。”
“可是二姐,这么多年了你这院子都没个名字。”
水玉桦插了一句。
水清桦一笑,“有的,它叫芙蓉园。”
其实,芙蓉园是上一世她去世前住的院子。
那时她在季家能做主的事不多,唯有那个院子,是她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修建布置的,房前遍植芙蓉,每当夏末秋初,芙蓉花开,满园的粉白相间,如云似霞。
“好啊,以后我们的绣画就命名为‘芙蓉园绣’。”
四女均点头赞同。
董雅静还有个想法:“我们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个别号吧,我先来,我叫修竹君。”
陈锦岚也来了兴致:“我们陈家子孙自小学习识别药草,神农尝百草,我就叫百草君。”
蕙心温柔地笑着说:“我虽读书不多,却也知道蕙是兰花的意思,我就叫幽兰君。”
水玉桦想不到自己该叫什么,水清桦摸摸她的头:“你天真娇憨,心地澄澈,就像莲花一般无瑕,不如就叫青莲君?”
玉桦点点头,笑问二姐:“那二姐叫什么?”
清桦好似想到什么往事,捂嘴一笑:“我的名号早就有了,还是咱们的长姐给我起的呢。”
她忆起第一次见王掌柜,王掌柜叫她“芙蓉居士”
,令她一头雾水,当时长姐可是窘得脸都红了。
长姐一定想不到,自己信口胡诌的名字有一天会真的用上吧。
对几个女子来说,这些不过是闺阁里的戏谑,谁也没想过,“芙蓉园绣”
这个招牌,未来有一天会响彻大江南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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