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日把新砌的土墙晒得烫，荒鬼村河边的工地上，四十多个汉子正哼哧哼哧搬石头。
刘老鬼光着膀子指挥，脖子上搭的汗巾早被盐渍浸成硬邦邦的板子，活像块腌菜板。
"
都使点劲！
这石头再搬不完，晚上只能啃石头疙瘩当饭！
"
他吼完这话，自己肚子先"
咕噜"
叫了一声，惹得众人哄笑。
突然，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叫骂声，惊飞了梁上偷吃玉米粒的麻雀。
"
秀兰！
你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！
养你还不如养头老母猪！
"
伴随着破锣般的嗓门，四个身影气势汹汹冲进院子。
为的老妇人裹着褪色的蓝头巾，头巾歪得像顶歪斜的破草帽，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，活像两座会移动的肉山，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抱着半筐鸡蛋，扭着腰肢像只花蝴蝶。
秀兰正蹲在灶台前下面条，看见来人瞬间脸色煞白，手里的擀面杖"
当啷"
掉在地上，差点戳到自己的脚趾头。
老妇人却径直冲向饭桌，抓起碗里的红烧肉就往嘴里塞，油汁顺着嘴角流进皱巴巴的衣领，牙缝里还卡着肉渣："
好啊！
我女儿在你家吃糠咽菜，你们倒顿顿大鱼大肉！
这肉炖得比我那死鬼老伴的脾气还烂！
"
两个汉子也不闲着，一人抄起酒壶仰头猛灌，酒水顺着胡子往下淌，在地上汇成一条"
小河"
；另一人直接用手抓面条往嘴里塞，吃得满嘴油光，还不忘打个响亮的饱嗝，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直往下掉。
正午收工的村民们扛着锄头涌进院子，看着狼藉的饭桌瞬间炸开了锅。
泥瓦匠王二急得直跳脚，草鞋都差点甩飞："
这肉是给大伙补力气的！
你们四个把半锅肉都吞了，我们喝西北风啊？喝风都没你们这吃相难看！
"
老妇人打了个饱嗝，抹了把油嘴，突然指着秀兰尖叫："
我听说你家了横财，又给我女儿找了个野男人！
彩礼钱必须给我五两！
少一文，我把你们家屋顶都掀了！
"
刘老鬼"
腾"
地从房梁上跳下来，鸭舌帽都没顾得上戴正，帽子扣在脸上活像个独眼海盗："
老虔婆！
秀兰早就是我媳妇，凭啥给你钱？你咋不去抢钱庄！
"
说着就要去揪老妇人的衣领，却被雅阁眼疾手快拦住。
"
有话好说。
"
雅阁折扇轻摇，银冠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，"
老太太想要多少，我们照给便是。
"
老妇人一听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："
这还差不多！
早这么懂事，我也不用撒泼打滚了！
"
"
不行！
"
老妇人叉着腰，活像个圆滚滚的冬瓜，"
我得把女儿带回去！
等你们凑够五两银子，再来我家提亲！
到时候我还要八抬大轿，少一个轿夫都不行！
"
一直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开口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雅阁，还故意甩了甩头："
娘说得对，女儿家的终身大事，哪能这么随便？这位公子一表人才，要是"
秀兰咬着嘴唇，突然"
哇"
地哭出声："
娘！
我不想走"
可老妇人根本不听，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，秀兰的绣花鞋都被扯掉一只，像只被拔了毛的小鸡。
村长急得直敲旱烟袋，烟锅子里的烟灰全抖在自己裤裆上："
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往回拽的道理？你这是卖女儿还是抢钱？"
老妇人却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撒泼打滚，活像头耍赖的老母猪："
我不管！
五两银子，少一文都别想！
"
刘老鬼气得脸涨成猪肝色，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打人，扫帚头却"
啪"
地掉在地上，露出光秃秃的竹竿。
他举着竹竿追着老妇人满院子跑，边跑边喊："
老东西！
看我不把你打成筛子！
"
被老太太一把拦住："
算了算了！
不就是五两银子吗？干娘再给你找个更好的！
找个比秀兰还能吃的！
"
说着狠狠瞪了眼秀兰的娘，"
寡妇再嫁天经地义，你这是卖女儿还是抢钱？抢钱都没你这么狠！
"
最终，刘老鬼黑着脸写下借条，墨迹在纸上晕开，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。
秀兰被拖走时，回头望了雅阁一眼，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甘。
围观的村民们摇头叹息，又扛起锄头走向工地，只留下刘老鬼蹲在墙角，吧嗒吧嗒抽着闷烟，烟灰簌簌落在新铺的石板路上，还引来一群蚂蚁围着他转圈圈，仿佛在嘲笑他这个"
倒霉蛋"
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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